恩田陸《第六個小夜子》

第六個小夜子
一所鄉下高中十五年來流傳著「小夜子」的傳說:每三年從學生裡挑選一個「小夜子」,除了「小夜子」本人,和指定她作繼承人的上屆「小夜子」,沒有人知道那是誰。她唯一的任務,是整個學年不要讓人揭穿她的身分。因為這傳說關連著該校當屆大學入學率,不遵從者會遭逢惡運,大家也戒慎戒懼的遵從。
在第六個小夜子年的開端,忽然來了個美麗絕倫的轉學生,她的名字恰巧與「小夜子」同音。她的出現,帶來一連串詭異的事件。到底她是何方神聖?

《第六個小夜子》無法輕易歸到某個類別。
起初小夜子傳說製造的驚慄氣氛,讓人覺得是校園恐怖小說,繼而兩個高三學生追尋傳說的真相,漸漸由恐怖變成推理小說。隨著學年過去,畢業班同學的相處點滴、兩小無猜的戀愛穿插其中,又讓人覺得是純粹的青春小說。

無論怎樣分類,亦不減《第六個小夜子》的魅力。
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校園傳說,以及追根究底者遭遇的連串怪事,令人想起漫畫《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》的《學園七不思議殺人事件》,卻沒有後者埋藏的心計與惡意。
以一個學年作時間軸,敘述即將高中畢業同學的生活,使筆者好不懷念那時簡單的好時光,但作者仍處處提醒,他們面臨的公開考試既是人生的分水嶺,也是毫不留情的殺戮戰場。

朱經武曾感嘆:「周圍人換了一批又一批,永遠是年輕人,自己其實都老得一塌糊塗了,還不知道自己老!」雖然是形容大學,但更適合形容中學。即使校園經歷幾許變遷,記憶中仍舊青春如故。

「校園傳說」是小說的主題。
不論大中小學,有學生的地方就有校園傳說,相信只有幼稚園才沒有。校園傳說,多數以鬼故形式出現,在學生代代相傳中,有自己的生命,甚而標誌著那人是否屬於團體的一分子。

某雜誌曾訪問筆者,有無聽過舊校頂樓壁畫的鬼故,我搖頭說沒有,他覺得奇怪。
雖然那裡光線不足,壁畫掛了十多年已經相當殘舊,但橫看豎看都是很普通的未來城市浮雕而已。可是一個說很猛鬼,另一個說很邪,一大夥人在的時候,不敢正視不敢提,心裡起了陰影,甚至後來盡量少用那條樓梯。直到畢業,還是不知道那壁畫是怎麼「邪」法,後悔當年沒有查明真相的精神,又因此未解之謎,令自己覺得不算是該校道地的畢業生。

故事中許多在校生都聽過小夜子傳說,但不敢當眾提起,因為集體潛意識作用,使他們講出名字都心驚膽跳,遑論更深入的談話。這使得校慶日全校學生在禮堂圍讀關於小夜子的劇本,明明是普通的校園劇,都幾乎成了招魂大會,中途更因突發事件腰斬。
為甚麼他們要這樣害怕呢?怎麼想也不值得怕到那種程度,可能筆者真的不是該校學生(不可能嘛!),沒有「成為自己人」的氛圍,無論如何總有一些隔膜。

單看故事的細緻、豐富與溫暖,實在看不出是恩田陸的第一本作品。不管你是誰,總能發掘到趣味。
一直以神秘人角色現身的津村沙世子,美麗得罕有人見人愛,女生也不嫉妒她,反而以交上朋友為榮;連筆者也想結識她呢。

佳段選錄
與由紀夫的想法一樣,中學生活最後一年最有趣最快樂,縱使考得一塌糊塗。
以下選段應該每逢考試前後貼出來,戲謔一番。
「由你玩四年」,是譯者特地譯出來嗎?

P. 161
「不過我們每天往返於家裡學校之間,不就是為了學習嗎?可是學習本身就很超現實,像是學習物理或化學。我們騎腳踏車時,不會去想腳踏車是因為甚麼物理定律而行進的;掃廁所時,腦袋不會想到加進這種清潔劑,按照化學公式會發生甚麼危險等等。這些學問都只能算是某種假設吧?也許假設這個詞不妥當,不過,它們的確有可能全是騙人的。姑且稱之為理論好了,我們每天坐在書桌前,讀著這些理論,考得上大學與否,就看我們是否懂得這些抽象的理論。嗯,真的很不切實際哪,不過,這才是真正的現實。大家都知道現在背的這些東西根本一無是處,一旦考上大學,不,考試一結束,八成一個晚上就全忘光光了。可是父母和老師還是再三交代我們要用功,要努力。是啦,考上了的確很高興,父母和老師都會替自己開心。不過,到底有甚麼值得高興的呢?高興有學校可以唸、以後能找到好工作?還是高興可以由你玩四年?反過來想,落榜了又有甚麼好傷心的?天空不會因為你考不上而塌下來。只因為其他人都跑來恐嚇你,告訴你考不上有多可憐、多悲傷,你才會覺得落榜是件很可怕的事。這就是詭異的地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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